有部电影叫「The Animal」，中文版翻成「人面兽心」，讲一个胆小懦弱的警察被移植了动物器官之后而有了动物的各种习性和能力。

要说感官，人和动物都有，但就灵敏度而言，似乎很多动物都比人类要强。鹰的视觉是人类的八倍，犬的嗅觉和蝙蝠、海豚的听觉则更不用说。

在五大感官中，人最依赖的恐怕就是视觉了。“眼见为实”，什么事情总要亲眼看见才能信服。但我不是，视觉大概是五官中我用得最多而又最不愿依赖的一个。很多时候我依赖嗅觉、听觉、触觉远比视觉要多，有点像动物。

因为眼睛很不好，常常胡思乱想哪天突然瞎了怎么办，于是会有“现在慢慢开始适应看不见的生活吧”的想法，喜欢去摸、去触碰，以此替代用眼看。而且自己又神经质，看见什么都喜欢疑神疑鬼，为了不自己吓自己，与其看得模模糊糊地瞎猜，干脆就不去看。渐渐的也就不大想去看。再加上我是笃信“眼见也未必为实”的，既然看清了也可能是假象，既然眼睛也可能会欺骗，又何必非要去看？总之就越来越不想看了。

有人说五官是可以互补的，比如盲人的耳朵通常特别灵，好像原理是人能力的总量是一定的，作用于眼睛的那部分不需要了，所以作用于耳朵的部分就相对?强了。我倒不认为是因为缺失了一个感官而把原本用于斯的能力分给了另一个感官，而是因为失去了视觉所以只能依赖听觉进行判断，这无形中也是一种锻炼，时间长了耳朵就练得灵敏了。是练出来的而不是由掌管眼睛的那部分“分”给它的。

不过我眼睛不好似乎直接作用的是我的触觉而不是听觉。拿着一串钥匙，总习惯用手去判断哪把是开正门的哪把是开寝室的。有时候还会闭上眼睛在屋子里走，回想着每一样东西的方位，用手去摸，去找。在包里拿笔、拿钱包，一般都不会去看，而是直接用手去摸。这大概也不光是眼睛的原因，也跟我每样东西都要放在固定位置的习惯有关。如果什么东西都乱放，连该去哪里摸都不知道，恐怕也就不会这样依赖自己的手了。

不只是习惯去摸，有时候还会想，如果我只有一只手该怎么办？于是有时候会故意把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假装它不存在，单用一只手来做事。比如拉拉链，通常应该是一手按住一手拉，而我是让五指分工，后三根手指按，拇指和食指拉。摘笔帽也是，三根手指握住笔，拇指或食指把笔帽拨掉。当然这也仅限于方便单手完成的工作，如果是必须两手配合的那也没办法，除非哪天真的只剩一只手。

听觉似乎倒是天生的敏感。从小我就喜欢凭脚步和钥匙碰撞的声音判断回来的是爸爸还是妈妈。我家住四楼，有时候他们走到二楼左右我就能听见。一开始爸妈都不信，以为我在瞎说，但几次事实证明我确实能听见并且判断出谁是谁。

现在也是，我会听饮水机旁的动静判断这人是在泡茶还是冲咖啡，或者听人打字的声音判断他是在工作还是聊天。

一个人的时候，我也总是喜欢去听那些细小的声音：外面有车开过去时窗玻璃轻微晃动的声音，风推着衣架在绳子上滑动的声音，炉子上火苗呼呼的声音，冰箱制冷时嗡嗡的声音，以及排水管里水流动时咕噜咕噜的声音，和门自然移动时吱吱呀呀的声音。

还有味觉，我喜欢去品味舌尖的感觉，去想象食物的烹制过程，以及混合了什么样的食材和调料。

最像动物的地方大概还是嗅觉，在学校的时候就喜欢在走进食堂的第一时间判断今天有什么菜。楼下前台的花从玫瑰换成了百合，公司洗手间的空气清新剂从柠檬换成了茉莉，A小姐今天用了香水，B小姐昨天刚洗了头……不管是浓是淡，空气中飘散的各种气息总会引起我的小小注意。雨后空气中泥土的味道，火柴燃烧和熄灭后的味道，汽油的味道，铜版纸的味道，刚烧好的开水的味道，刚刨好的木料的味道，方向盘上橡胶的味道，铁门上锈迹的味道……有时候会被一丝气味勾起久远的思绪，回想起很久不曾记起的事情、已经遗忘的时光，甚至儿时的一场梦境。

说起来，最不能让我依赖的，果然还是眼睛啊。